明月的感覺其實沒有錯。

　　走了這一趟夏河，蕭景明的确有很多想法跟以前不一樣了。

　　血腥見多了，人的心要麼變得千瘡百孔，要麼變得更加冷硬。

　　“殿下。”明月說道：“最難過的峽谷天險已經攻克，如今長豐郡缺鹽，戰事應該會很快停歇。”

　　對方都打不動了，還能堅持多久？

　　蕭景明斂眉思忖片刻，道：“若孤是長豐郡的守将，在這時候，最好的破局方法便是——用城裡的百姓的性命，跟對手換鹽！”

　　明月一愣。

　　雖說隻是假設，但……這種假設就不該是用在太子自己身上的！

　　身為儲君，他怎麼能想到拿百姓去交換呢？

　　不過話說回來，不管什麼身份的人，自己身為匪寇，手底下有數千人馬要管，哪怕是數萬百姓的性命，又算得了什麼？

　　人總歸是自私的，要守護的肯定是自己人的性命！

　　“孤很好奇，倘若常勝真的決定這麼做，皇太叔會做什麼選擇！”蕭景明捂着還有些隐隐發痛的心口，合上眼皮，又道：“受困于此，孤也隻能等到打完響馬盜才能回京。”

　　頓了頓，他又問：“初晴還在族地麼？”

　　“永安縣主，沒給咱們送消息。”明月應道：“不過，她手底下的婢女，那個叫騰雲的，來給逍王殿下送過信。屬下便派人去查探了一番，算算時日，縣主已經抵京數日了。”

　　蕭景明長長舒了一口氣：“以如今戰局看，年前班師回朝，還是有希望的。”

　　明月應：“應該是的。”

　　“母後可有消息送來？”蕭景明又問。

　　帝京的狀況，對他來說也并非有利！

　　幕後推手，逼得他為了維護儲君的顔面，不得不請戰響馬盜。

　　把他調出京師，對方可以在朝堂作亂的同時，還可以設計讓他死在京外，可謂一舉兩得。

　　他甚至開始懷疑：自己突然病起來了，就是那些人下的手！

　　太子親衛，到底哪些能用，哪些不能信，也是個問題。

　　對他來說，内憂外患。

　　“殿下，皇後娘娘那邊最近沒什麼進展。刺探皇上寝宮裡的女人，失敗了。”明月答道：“還有，三皇子上次被刺殺後，便開始稱病足不出戶，現在想要對他下手，也是十分困難。”

　　“廢物！”蕭景明罵了一句，又感覺頹唐。

　　他尋思片刻，忽然問：“你覺得……皇太叔可信麼？”

　　明月一愣，立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：“殿下莫非是，想讓逍王殿下站在您這邊？但……”

　　他想說：您剛擺了逍王一道，他能站你嗎？

　　何況，不是當情敵了嗎！

　　但他不敢這麼說，隻道：“逍王殿下手上可沒有什麼勢力。”

　　“是。”蕭景明深吸了一口氣，覺得頭暈沉沉的很不舒坦，擡起手臂蓋住額頭，道：“再看看吧，殺蕭金煜的事繼續做，不死不休！”

　　見他沒有什麼精神，不太适合思考，明月不再多言，叫春蘭秋菊進來伺候，自己便出去了。

　　蕭景明很快昏睡過去，卻噩夢連連。

　　多事之秋，若是能得喻初晴的助力該有多好？

　　可惜，這女子如風，她不想被人抓住，就無人能抓住她！

　　帝京。

　　十月初九日。

　　淮明郡捷報傳回，算是一件喜事。

　　而太後壽誕，又是另一件喜事。

　　喻初晴跟着薛家的女眷一起進宮的，薛家的長輩對她觀感相當好。

　　薛家的當家主母、薛涵的母親慈和地說道：“縣主，我們家涵兒是不是上門去叨擾您，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。”

　　“薛夫人客氣了，涵涵以前幫我甚多。”喻初晴說得很是保守。

　　雖說，她很清楚自己背後“無權無勢”，世家望族并不會将聯姻的主意打到她身上來。

　　但她還是盡可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。

　　薛夫人淡笑：“涵兒也已經十七了，尚未婚配。如縣主有好的人選，拜托您幫忙牽線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不會在她身上找聯姻，就讓她幫忙拉郎配是吧？喻初晴無奈笑道：“涵涵是個有主意的人，薛夫人何不看看她自己的意願？”

　　薛夫人轉頭看向在一旁撇嘴的女兒，歎氣說道：“她現在對婚姻大事的意願，竟然是想找個兩情相悅的。縣主啊，有勞您幫忙勸說勸說她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，婚姻大事是一生重中之重的事，隻靠那點子感情，是很難長久的。”

　　“母親！”薛涵不樂意了：“那也不能随随便便給我找個吧？初晴，你說是吧？”

　　本以為，喻初晴會站在她這邊。

　　畢竟喻初晴自己就不願意聯姻，隻想找自己喜歡的。

　　孰料，喻初晴卻是笑道：“薛夫人所言極是。僅憑感情的婚姻，是不牢靠的。當初你可以因為與這個人兩情相悅，而在一起；某一日，就可能因為你或者他變了心，而成一對怨偶。”

　　“初晴！”薛涵瞪眼。

　　薛夫人正要笑。

　　卻見喻初晴看向自己又道：“恕初晴多嘴，建議在考慮門當戶對的情況下，讓涵涵有自主選擇權。”

　　圈一個合适的範圍，在這個範圍内尋喜歡的，才比較靠譜。

　　“是是是。”薛夫人樂了：“涵兒你聽到了吧？你與縣主一般大，可人家為人處世可比你強多了。”

　　喻初晴：“……”

　　倒也不必如此捧我。

　　正說着，有其他命婦過來，找薛夫人談話去了。

　　她們也都跟喻初晴打招呼，說了幾句場面話，但畢竟不太熟悉，并且……

　　喻初晴雖然有縣主的頭銜，可她現在是真的無權無勢！

　　說是太子派系的人，可，目前看來無利可圖，與她靠太近，說不定還會沾上腥臊——

　　南陽侯府的事雖然也過去數月了，但她們是不會忘記的。

　　看見别人都走遠了，薛涵有點不高興：“這些勢利眼！”

　　“也不完全是勢利眼。”喻初晴一陣見血地道：“點頭之交淡如水，很多人還是怕南陽侯府是自己的前車之鑒。”

　　怕得罪了她，覆滅了自己！

　　“走吧，我們往萬壽閣那邊去。”

　　兩人走到半路，又遇上了蕭金煜和蕭思遠。

　　“見過三殿下、五殿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