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國王活了大半輩子，也算生死裡淌過幾回。

　　他從來沒有被人這麼傲慢威脅過，長袍袖口底下，并不年輕的拳頭攥緊了，帝王的殺意瞬間暴漲。

　　但也隻是一瞬，他像洩了氣般，重重地閉了下眼睛。

　　他老了。

　　一隻雄鷹老去，在獵人面前，連最後一擊的能力都不複存在了。

　　“呵……”老國王突兀地低笑了一聲，有種滄桑在裡面，他緩緩道，“若是再早三十年……沈修瑾，你恐怕沒那麼容易出這王宮。
”

　　沈修瑾依然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漠然，反唇相譏，“再早半年，你現在早就是具屍體了。
”

　　如果他沒有遇見他的小玫瑰，早在老國王第一次開始算計他的時候，就已經死了。

　　司幽園裡，到處都是他的眼線，到處都是監控，微型的無人機，是最多的。

　　沈修瑾見過他不在的時候，這老東西看蘇喬的眼神。

　　――在他已經猜到蘇喬的身份後，他第一反應不是欣喜和心疼，而是算計。

　　他在算計，用蘇喬的利用價值……

　　“你……”老國王被沈修瑾噎得吹胡子瞪眼。

　　打又打不過，連嘴上這男人都沒打算尊重一下老人！

　　他最後隻能憋着氣甩袖走人。

　　沈修瑾留在原地，一支煙快抽完了，燃着的煙蒂輕飄飄地從他指間落下，沈修瑾擡腳碾了上去。

　　他眼皮都沒擡，懶洋洋地吐出一句：“你打算在那裡蹲到什麼時候？
”

　　十米開外，藏在花壇陰影裡的祝疆：“……”

　　她起身，緩步走出來，身形一點點曝露在月色下。

　　“謝謝你，沈先生。
”

　　沈修瑾剛才對老國王說的話，她都聽見了。

　　雖然明知道他是為了蘇喬，但自己畢竟是受益方。

　　沈修瑾側目瞥了她一眼，很快又收回視線，目光依然看着遠處蘇喬進去的那棟小樓。

　　“真要感激我，以後還給我太太。
”他剛抽過煙，嗓子帶着點煙熏國的沙啞味道，有種不經意撩人的低磁。

　　祝疆看着沈修瑾，單是月色下一個輪廓，也足夠迷人。

　　這樣一個男人，不怪席琳會一見鐘情，單相思兩年之久……可偏偏也是這種妖孽般的人，竟然會癡情到這地步……

　　而且沈修瑾的話，讓祝疆敏銳地覺察到了一點異樣。

　　他怎麼好像……在交代後事？

　　“沈太太她那麼厲害，我恐怕沒有什麼報答的機會……”祝疆拿捏不準沈修瑾的脾氣，不敢貿然問，隻能說些場面話。

　　不過蘇喬的确是厲害。

　　如果她都有擺不平的事，自己上，更是炮灰了……

　　沈修瑾漫不經心地撫弄着手腕的佛珠手串，開口，聲音被夜風吹得發涼。

　　“她在我眼裡，總是需要照顧的……我怕我給她的不夠。
”沈修瑾低眸，緩緩道，“……怕哪一天，她忘記我，讨厭我，不想看見我……”

　　他後半句很低很輕。

　　輕得祝疆都沒聽清楚。

　　祝疆正想開口問一下，席琳興奮的嗓音傳來。

　　“祝疆~我可找到你了！
我要跟你說個天大的好消息！
”

　　祝疆回過頭，就看見席琳提着裙擺朝她飛奔而來的身影，那張如同洋娃娃般的面孔，被月光照得發亮，盛滿笑意。

　　看得人心情都變好了。

　　祝疆無意識地跟着笑了起來，“怎麼了？
”

　　“我們的母後醒啦！
”席琳開心極了。

　　聽見這一句‘我們’，沈修瑾都禁不住瞥了席琳一眼，倒是對她改觀了點。

　　原本在沈修瑾眼裡，這就是個溫室裡泡大，不太聰明的花癡公主而已……

　　不過現在看來，席琳倒是也有點優點。

　　比如，心大，能漏天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