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開酒店後，鹿溪臉上的笑意逐漸淡了下去。

　　雖然她告訴商禮她不會難過，可一想到接下來要見二十多年從來沒有見過的外婆，甚至她以前的人生根本就不知道有外婆這樣的人存在。

　　鹿溪的心裡還是說不出的難受。

　　因為離療養院并不是很遠，鹿溪步行過去。

　　到了地方後，她擡頭打量療養院的規模，萬宇宸看來是非常重視這個外婆，療養院的環境特别好，門口的那個治安室，都是威嚴無比。

　　保安們白天不會攔着任何進入療養院的人群，除非看上去非常可疑。

　　鹿溪今天第一次來，刻意梳妝打扮過。

　　她穿了條長到腳踝的早春長裙，長發柔順披在肩頭，還戴了一個優雅的白色嵌花發卡，整個人溫溫柔柔。

　　進了療養院後，鹿溪在辦事前台打聽外婆的具體消息。

　　“柳書畫，是這個名字嗎？
”前台工作人員跟鹿溪确認。

　　鹿溪點頭，“對。
”

　　外婆的名字非常的詩情畫意，很有古韻，好像外婆原來的柳家就是書香門第。

　　“你是她什麼人？
”前台工作打量鹿溪。

　　鹿溪不知該不該說出實情，猶豫片刻，回答：“我是她朋友的外孫女兒。
”

　　“她在左邊大樓第三層的神經内科住院部。
”

　　前台工作人員再次打量鹿溪，許是覺得有些眼熟。

　　鹿溪坦坦蕩蕩讓她看，語氣溫和，“是哪個病房？
”

　　“306。
”

　　“好的，謝謝。
”

　　鹿溪抱着過來時買的一束鮮花，轉身去了左邊的大樓。

　　住院部人很多，大廳裡非常熱鬧。

　　鹿溪和衆人一起等電梯，到了三樓，緩緩走出去。

　　她擡頭尋找神經内科的科室名。

　　這一層有兩個科室住院部。

　　神經内科在出電梯的右手靠裡邊。

　　到了門口，她看到一個穿着白大褂的護士正在跟家屬說着什麼。

　　鹿溪想進，但被護士攔住了。

　　“你找誰？
”

　　鹿溪回答：“柳書畫。
”

　　護士打量她，“你是她什麼人？
”

　　鹿溪對答如流，“她朋友的外孫女兒。
”

　　護士許是見鹿溪的穿着打扮不是普通人，想了想才說：“進去吧。
”

　　她叮囑鹿溪，“盡量保持安靜。
”

　　“好。
”

　　鹿溪抱着鮮花終于是走進了神經内科的住院部。

　　經過護士站的時候，發現護士們非常忙碌，不是在電腦前敲敲打.打，就是各種配藥取藥，接電話的語速也非常快。

　　很嚴謹，很專業。

　　鹿溪一個病房一個病房地找過去，當她站在306這個病房門口的時候，心裡說不出的緊張。

　　做了片刻心理建設，這才悄悄推門。

　　病房裡鴉雀無聲，撲面而來的消毒水的味道也非常淡，再無其他異味。

　　環境特别幹淨，一眼掃過去，到處都明亮整潔。

　　鹿溪遲疑了一下，才擡步走了進去。

　　因為門口有個玄關，擋住了病房裡大部分視線，鹿溪往進走了幾步，這才看到病床上躺着一個睜着眼睛，卻沒有任何表情的老人。

　　老人瘦骨嶙峋，身上也沒插什麼儀器，就好像不再想讓她受罪，生命的最後時刻，讓她安然享受這難得的清靜。

　　鹿溪視線定在老人蒼白消瘦的臉上，她默默着着不動，觀察老人的反應。

　　老人無知無覺，眼睛半天都沒有動一下，好像早已死去。

　　鹿溪心裡一顫，顧不得什麼的急忙上前。

　　老人許是感應到了什麼，眼皮這才輕微眨了一下，證明她還活着。

　　鹿溪已經到了病床前，見老人還有生命氣息，這才小聲跟老人打招呼。

　　“外婆？
”

　　老人遲鈍的反應了好一會兒，這才慢慢看向鹿溪。

　　鹿溪渾身緊繃，呼吸都不敢用力。

　　突然，老人平靜的表情開始迸裂，她激動地張着嘴巴，“雲靜，雲靜。
”

　　鹿溪鼻尖瞬間就酸到爆炸，她放下鮮花，伸手握住老人亂抓的手。

　　老人抓到她的手，感受到溫度，突然釋然地笑了。

　　“我就知道，知道你會來看我的。
”

　　鹿溪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
　　老人渾濁的眼睛用力打量鹿溪的臉。

　　她似是記起什麼，又似是什麼都忘的一幹二淨。

　　可她卻唯獨沒有忘記她的親生女兒。

　　“雲靜，你這些日子去哪兒了？
”

　　老人聲音雖然虛弱又低，但不像長久沒有發聲的樣子。

　　“宇宸昨天來看我了。
”老人笑，“他說他要接我回家。
”

　　老人卻又搖頭，“我不回去，回去了你就找不到我了。
”

　　鹿溪意識到外婆一直惦記着女兒，想來萬宇宸也知道老人時日不多，所以想帶回家就近照顧。

　　“雲煙呢？
她怎麼沒有來？
”老人想到另一個女兒，目光急忙往鹿溪身後看。

　　鹿溪搖頭，不由說了善意的謊言，“她有點忙，所以我就先來了。
”

　　老人不滿地皺了下眉頭，“她總是忙，一年到頭不回家。
”

　　鹿溪手心裡老人的手瘦得隻剩一點皮肉，骨頭都非常清晰，感覺都不需要用力，這隻手就能被她折斷。

　　“雲靜，你要經常來看我的。
”老人的目光又回到鹿溪身上。

　　“你外婆家的韭菜又長出來了，可綠了，我給你和雲煙做了好吃的韭菜蝦皮雞蛋包子，好大一個，非常香，你們兩個不是很喜歡吃嘛，明天一起回來，回來媽給你們熱了吃。
”

　　鹿溪對外婆的過去沒有半點了解，隻知道外婆出身書香門第，那個年代，也是高門大戶了，多少男人搶着娶她。

　　“你怎麼瘦了？
”老人擔憂看着鹿溪的臉，“是不是在學校裡沒有吃好？
”

　　鹿溪意識到老人思緒混亂，她握緊了老人的手，讓老人能摸上她的臉頰。

　　“學校裡夥食非常好，我明明是胖了。
”

　　“胡說。
”老人認為女兒在說謊。

　　她認真撫摸鹿溪的臉頰，目光溫柔如水，“明天回來了讓你爸多給你一些生活費，你不要總是把錢挪給你妹妹用，她大手大腳給多少花多少，你會寵壞她的。
”

　　鹿溪從外婆的嘴裡，這才窺見媽媽和小姨過去的點滴生活。

　　想來上學的時候，媽媽總是非常照顧小姨，姐妹倆感情也非常要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