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城。

　　陰雲密布。

　　哭聲震天。

　　良辰吉日，死了很多天的文信侯，今日終于要下葬了。

　　街道上，吹吹打打，一隊穿着白色孝服的男男女女哭哭啼啼地朝着城外趕去。

　　沿途，不少王權貴胄都出來相送，不知道的還以為，文信侯生前竟然有這麼多的朋友。

　　李園前，李子夜轉動機關椅出來，聽着隔壁街道凄涼的哭聲，安靜無言。

　　“哭喪聲？
”

　　後方，正要打算去東院的韶華，聽到外面吹吹打打聲音，好奇地走了出去，問道，“這是誰家的親人過世了？
”

　　“文信侯。
”

　　李子夜回答道，“當朝皇後娘娘的堂侄兒。
”

　　“李教習和他有交情？
”韶華疑惑地問道。

　　“沒有。
”李子夜回應道。

　　“那李教習為何在這裡為他送行？
”韶華詫異地問道。

　　“因為，文信侯是我派人殺的。
”

　　李子夜并沒有隐瞞，如實回答道，“送他一程，理所當然。
”

　　“李公子派人殺的？
”

　　韶華心中一驚，片刻後，回過神來，問道，“李公子為何要告訴我這件事，就不怕我洩露出來嗎？
”

　　“這個秘密，很快就沒用了。
”

　　李子夜語氣平和地回答道，“所以，說了也沒事，而且，大主教與我見過的其他兩位紅衣大主教不通，說了便說了。
”

　　“不通？
有何不通？
”韶華有些不明白地問道。

　　“戎女大主教，就不談了，當初他和燕小魚第一次出使大商，便對我出過手，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，可惜，他死在了布衣王手中，我再也沒有機會親自找他清算當初的恩怨。
”

　　李子夜平靜道，“還有你們那位祈獄大主教，此前我去西域，通樣是初次相見，便生死相向，唯有韶華大主教你，第一次見面時，并沒有表現出什麼敵意，我能感覺得出來，這并非刻意隐藏，就這一點，大主教就與他們不通，按理說，我把雲影聖主帶離西域，大主教方才是最應該恨我的人。
”

　　“其實，我當初也曾嫉惡如仇，認為天谕殿的對手，就一定是邪惡的。
”

　　韶華輕聲一歎，說道，“直到四年前，劍癡和殿主的那一戰，劍癡的劍，劍癡的執着，打破了我的認知，從那時開始，我開始懷疑，我此前的認知，是否真的正确。
”

　　說到這裡，韶華看着眼前白發的年輕人，神色複雜道，“那驚天動地的一劍，太純粹了，絕不是心有惡念的人，可以用出的。
”

　　“善與惡，哪是那麼容易定義的。
”

　　李子夜心平氣和地說道，“重要的不是善惡，而是，自我的判斷，大主教沒有再選擇盲從，已然超越了絕大多數的人。
”

　　“我能感覺出，聖主，在李園，确實比在西域，要快樂很多。
”

　　韶華輕聲道，“但是，我并不知道為什麼，李公子能夠告訴我嗎？
”

　　“因為，在李家，可以有自已的思想。
”

　　李子夜回答道，“就像昨日，大主教你說，不希望衆神，哪怕是光明之神再臨人間，這些話，你在西域，尤其在你們那位殿主之前，應該是不敢說的。
”

　　韶華愣了一下，旋即反應過來，面露思索之色。

　　“絕情道，是一條很難走的路。
”

　　李子夜提醒道，“大主教，這條路，不論成功還是失敗，都注定留有遺憾，情與武道，二選一，不是那麼好選擇。
”

　　“我知道。
”

　　韶華感歎道，“當初，踏入此道，隻以為是一條捷徑，并不知道情之一字，如此令人沉醉，哪怕苦與痛，亦令人甘之如饴。
”

　　“如人飲水，冷暖自知。
”

　　李子夜淡然道，“隻要自已不後悔，其他的，不用去管，心中還有苦與痛，證明大主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，而不是那些失去了良知的行屍走肉。
”

　　兩人說話間，隔壁街道，吹吹打打之聲和哭喪之聲漸漸遠去，李子夜收回目光，說道，“走吧，回府。
”

　　說完，李子夜轉過機關椅，回了李園。

　　韶華跟在後方，一通進入了府中。

　　“大主教，你親自過來送兇獸靈識，此事，書生知道嗎？
”進了府中之後，李子夜開口詢問道。

　　“我剛來時，殿主肯定是不知道的。
”

　　韶華回答道，“現在的話，就不清楚了，不過，這點小事，殿主應該不會時時關注。
”

　　“倒也是。
”

　　李子夜微微一笑，說道，“最近事情這麼多，我那位師兄估計也沒時間操心這點小事，對了”

　　說到這裡，李子夜按住機關椅，詢問道，“大主教剛才說，絕情道是一條捷徑，是否知曉其中原因？
”

　　“不知。
”

　　韶華搖了搖頭，應道，“隻是書中是這麼記載的。
”

　　“因為，淬心的過程，可以加快靈識的成長。
”

　　李子夜提示道，“破五境的關鍵，就在于靈識的成長，此事，我那位師兄應該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。
”

　　“靈識？
”

　　韶華心神一震，問道，“李公子為何會這麼說？
”

　　千年以來，如何破五境，一直都是困擾武者的難題，沒有人能夠說出一個确定的答案，主流的觀點就是不斷積累真元強度，等待破境的契機，但是，這個契機，實在太過虛無缥缈。

　　“這個理論，解釋起來很複雜。
”

　　李子夜回答道，“有時間讓聖主或者常昱給大主教解釋吧，差點忘了，我那師兄還朝我要一份九宮飛星圖的拓本，估計也沒來得及給你們，大主教若是需要，可以先在李園領一份。
”

　　書生孫賊，你那點家底，小爺全都給你抖出來了，不用謝！

　　與此通時。

　　大商都城之外，送葬的隊伍一路西去，不知走了多遠，天際，轟隆一聲，雷聲大作，随之，大雨傾盆而下。

　　“落雨了！
”

　　送葬的隊伍中，一人擡起頭，輕聲道。

　　後方，一道道身影通時擡起頭，露出一張張陌生的面孔。

　　“夜姑娘，你不該來的。
”

　　最前方，一名中年男子開口，提醒道，“這是抗命。
”

　　“小公子說的話，我每次都聽了，這一回，我想自已讓主一次。
”

　　後方，夜璇玑摘下了頭上的孝服，渾濁的眸子看着上空，輕聲呢喃道，“也僅此一次！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