縣城,客棧。
濃重的低氣壓,籠罩在客棧的每一個角落。
掌櫃的縮在櫃台後面,大氣不敢喘。
國公府帶來的那些二等、三等的丫頭婆子,也都躲在樓下的竈房裡噤若寒蟬。
隻有老夫人和三少奶奶身邊的心腹婆子,以及一等大丫頭,垂手站在樓上伺候。
不過,也俱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。
英國公被削官奪爵的消息,已經在客棧裡傳開了。
英國公殺氣騰騰的進入客棧時的表情,更是讓這些人吓得冷汗直冒。
“你們說,老爺會不會一怒之下,把夫人給休了?
”
“那倒未必,畢竟夫人這個樣子了,老爺若是把夫人休了,沒得會被人嘲笑薄情寡義。
”
“要我說,沒準會悄悄的……嗯,你們懂的……”m.
“也是,反正夫人這個樣子,即便是故去,也不會有人懷疑……”
“噓!
不想活了!
這話也敢渾說?
”
“……”
幾個平時最喜歡八卦的三等仆婦,最終忍不住,湊到一起偷偷議論了起來。
此時,老夫人的房間裡,空氣仿佛凝滞了一般,壓抑而又沉悶。
英國公林泓看着躺在床上,雖然不再是嘴歪眼斜的厲害,但是形容枯槁,滿頭白發的,吐字不清的老夫人,幾乎不敢相信,這是他相濡以沫了幾十年的夫人。
不過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,他的夫人仿佛老了幾十歲,讓他都不敢認了。
英國公來時那滿腔幾乎噴薄而出的怒氣,漸漸的消散了。
終歸是多年的夫妻。
即便是害的他削官奪爵,他也不忍心苛責了。
“國……國公爺……”
老夫人張了張嘴,模糊不清的吐出了幾個字。
“你……安心養着吧。
”
林鴻最終沒有說什麼,轉身出了房間。
原本站在林鴻身後,垂手而立的兩個中年男人見狀,立刻上前幾步,跪到了拉夫人的床前。
“娘!
”
“娘!
”
老夫人努力的轉動腦袋,看向床邊的兩個兒子。
“錦……錦兒……”老夫人斷斷續續的說道。
這些天,孫子一次也沒有來她床前,她不放心。
雖然老夫人吐字不清,林望錦的父親林戎,還是聽出了老夫人是在問自己的兒子。
林戎的眼睛裡閃過一抹黯淡。
“娘,錦兒還沒有找到。
”林戎憂心的道。
兒子失蹤了這些天杳無音信,怕是……
林戎簡直不敢想象那種後果。
現如今母親重病在床,國公府又遭遇巨變,真是禍不單行。
林戎的心裡湧上了一股凄涼。
殊不知,老夫人并不知道,寶貝孫子林望錦失蹤的消息。
無論是王媽媽,還是三少奶奶等人,因為老夫人的病情,都沒敢告訴老夫人這件事。
不過,林戎才剛從京城趕來,并不知道這件事。
此時,直接在老夫人面前捅了出來。
老夫人聽了林戎的話,表情大變。
“什……什麼……錦……錦……”
老夫人雙手拼命的揮動,伸向林戎,眼睛幾乎凸了出來。
林戎吓了一跳,急忙抓住了老夫人的一隻手。
“娘,您怎麼了?
”
林戎的二哥林兵,也慌忙抓住老夫人的另外一隻手。
“娘,您别吓兒子……”
林家二爺和三爺一臉驚慌的看着老夫人,不遠處國公爺林鴻的房間裡,卻“啪!
”的一聲,傳來了瓷器落地的聲音。
“你說什麼?
你果真找到了大小姐!
”
林鴻猛地站起身,看着面前滿臉風塵的中年漢子。
若是小糖寶在此,定然會認出來,這個人就是當日在大宅子門口舞獅子的男人。
“是!
屬下親眼看到了大小姐!
”中年漢子铿锵有力的說道。
但是,臉上的表情,卻壓抑着怒氣。
“你在哪兒找到的大小姐?
快帶我去!
”
林鴻說着,就要往外走。
中年漢子,也就是林恩義,卻站着沒有動。
林鴻停住腳步,詫異的看向林恩義。
“怎麼,還有事兒?
”
“國公爺,您就這樣去嗎?
”林恩義忍着怒氣問道:“難不成您就不想知道,為什麼大小姐會離開國公府這麼多年,甯願被人當成死了,也不回去嗎?
”
林鴻,“……”
慢慢的退了回去,坐到了椅子上。
“你還知道什麼,都說出來!
”林鴻沉聲說道。
林恩義冷靜的道:“屬下已經查明,當年是大小姐的奶娘,帶着大小姐來到了鳳栖縣,并且以母女相稱,後來大小姐嫁給了一個……”
林恩義說到這兒,聲音一頓,眼底閃過了一抹心疼。
并且,還夾雜着幾絲戾氣。
大小姐原本是何等的金尊玉貴之人,竟然嫁給了一個鄉下小子。
老爺和夫人在天有靈,該是如何心疼?
“嫁給了什麼人?
”林鴻追問道。
林恩義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譏諷。
“國公爺覺得大小姐隐姓埋名,來到了這樣一個偏僻之地,能嫁給什麼人?
”
林鴻臉色一變,一顆心直直的墜了下去。
他不是聽不出來林恩義語氣中的譏諷,但越是這樣,他的心就越往下沉。
林恩義目光緊緊的盯着林鴻,終于說道:“大小姐嫁給了一個鄉下漢子,前些年一直過的窘迫萬分,甚至于食不果腹……”
林恩義越說,雙拳攥的越緊。
他的命當初是大小姐救的,他的功夫是大小姐的父親,先國公爺指點過的。
并且,賜他林姓。
可是,他卻在先國公爺故去後,沒有照顧好大小姐。
以至于,大小姐受了那麼多苦。
“是我對不起茹兒,是我沒有照顧好她。
”林鴻眼睛濕潤,滿臉的愧疚。
說完,雙目一瞪,臉上露出一股狠辣之氣。
“可是茹兒的奶娘,拐騙茹兒至此的?
”林鴻問道。
“自然不是!
”林恩義大聲道:“若非的邱奶娘,大小姐怕是真的葬身崖底了。
”
“此話何意?
”英國公臉色一變。
“國公爺,您真的不明白嗎?
”林恩義反問,“邱奶娘并沒有禁锢大小姐,大小姐為什麼甯願受苦,也不回國公府,難道您真的參不透嗎?
”
“屬下不相信,以國公爺的才智,會察覺不出蹊跷,抑或是……您甯願自欺欺人、閉目塞聽?
”
英國公,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