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志遠臉色鐵青，一時不知如何反駁。

　　張水娘已經哭起來了，李志遠見此，急忙拉着她離開。

　　李婆子見李志遠不安撫自己，還拉着狐狸精一窩走了，哭得更傷心了。

　　“嬸子别哭，先到我家洗把臉吧！
”同村的媳婦連忙拉她，把她扶着離開了。

　　葉采蘋看了場好戲，心情大好，回頭對李志剛道：“不好意思啊，鬧成這樣。
”

　　李志剛收了葉采蘋一兩喪禮錢，心情正好，哪會責怪：

　　“呵呵，不是你的錯。
是他們嘴賤。
請到裡面上香吧！
”

　　葉采蘋帶着兩個女兒走進靈堂。

　　母女三人跪到棺材前，上香焚紙，這才離開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回到家，已經快到午時了。

　　葉大全連忙跑去送貨。

　　葉采蘋三人進屋，就見葉老太坐在廊下，一邊擇菜，一邊跟趙婆子唠嗑。

　　趙婆子一看到葉采蘋便是雙眼一亮：“聽說采蘋到李家村奔喪了，有沒有遇到那李秀才和他新媳婦？
”

　　葉采蘋嘴角微抽，這趙婆子還真是八卦之魂時刻在燃燒呀！

　　“還真有。
”她眸光微閃，把剛剛發生的事說了出來。

　　趙婆子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，連喊了三次“我滴天”。

　　葉錦兒道：“我們也沒招惹他們，是他們自己沖上來的。
”

　　“采蘋這話說得太對了，她就是喜歡當賤婢！
”葉老太終于豁然開朗了。

　　讓李婆子得了個“喜歡侍候人當賤婢”的名聲，女兒這十多年的苦也算沒白受。

　　趙婆子又興奮地八卦了一些細節，接着便迫不及待地走了。

　　葉采蘋好笑了，相信用不了幾天附近幾條村都會知道李秀才家如何“上慈下孝”之事。

　　葉采蘋還是太小看趙婆子了。

　　第二天，幾條村子都知道了。

　　可李志遠很快就做出了應對之策。

　　葉采蘋一家剛吃完午飯，在堂屋消食，趙婆子就竄了進來：“采蘋我跟你講，那個李秀才家……”

　　“快說！
”葉老太連忙拉她坐下，還貼心地抓了一把瓜子塞她手裡。

　　趙婆子一邊嗑一邊說：“那李婆子往外說，那天跟兒媳鬧了别扭才胡言亂語的，說張水娘可孝順了！
之所以一直沒到河邊洗衣服，是因為小時候落過水，不敢靠近。
”

　　“這李婆子這麼快就消停了。
”葉老太撇了撇嘴，“不知李志遠用的是什麼方法。
”

　　葉采蘋道：“我猜，應該是錢吧！
”

　　葉采蘋猜得沒錯。

　　當時李志遠母子回到家後，又是一頓争吵。

　　一個罵着不孝，以後都别指望她幹活。
婆婆伺候兒媳，也不怕天打雷劈！

　　一個高傲倔強，冷嘲熱諷，說自己是富家小姐出身，讓她幹家務活不是埋汰她嗎？
娶不起就别娶！

　　李志遠一個頭兩個大。

　　一邊心疼張水娘，一邊憤恨李婆子鬧事。

　　男人的尊嚴讓他不能承認自己娶不起張水娘！

　　但就算他再昏了頭，也知道沒有婆婆侍候兒媳這種事的。

　　不鬧還好，鬧起來了，就難以收場。

　　最後隻能低聲下氣地哄李婆子，說以後會好好孝順她，還答應每個月給她三百文錢，讓她幫着遮掩并對外澄清。

　　李婆子到底心疼兒子，不想因家事而影響他科考，便答應澄清。

　　至于家務活……哦，暫時全都扔給了顧寒幹！

　　就是李嬌嬌撿回來的乞丐瘸腿男主！

　　“雖然李婆子解釋了，但誰信呀！
啧啧！
”趙婆子嗑着瓜子，“但張水娘到底是富家小姐出身，幹不來那活也在情理之中。
”

　　葉采蘋道：“裝什麼富家小姐，嬸子忘了，她嫁過人的！
以前被前婆婆磋磨，過得豬狗不如，聽說還給她前婆婆舔過腳呢！
這一改嫁，突然又高貴起來了！
”

　　“怎麼，活該她前婆婆就比現婆婆高貴不行？
她能伺候前婆婆就不能侍候現婆婆？
或者是說，孫東寶就比李志遠高貴些。
她能給孫東寶的娘當賤婢，卻不能給李志遠的娘一個好臉面。
是他李志遠不配嗎？
”

　　葉采蘋故意在趙婆子面前說這一番話。

　　趙婆子聽得雙眼亮了亮，旋風似的出門了。

　　不到傍晚，葉采蘋的話就傳到了李志遠和張水娘耳中。

　　李志遠臉色鐵青地坐在書房裡。

　　他一直知道水娘以前被前婆家糟蹋磋磨。

　　當時，乃至剛剛，他隻覺得水娘太可憐了，高貴的她不該遭受這些。

　　可葉采蘋這番話一入耳，他瞬間便意識到，張水娘也曾這般低賤過。

　　而且那話很有道理，水娘在孫家願意幹活，憑啥到了他家就不願了？

　　要是孫東保比他對水娘好，把她捧成個公主，李志遠倒是覺得沒什麼，水娘偏着孫家也在理。

　　可孫東保賭光家産，還家暴。
水娘母子仨人在孫家當牛做馬，連腳都給孫老太洗過。

　　而他堂堂一個秀才，還比不過一個孫東保？
水娘憑啥給孫家當賤婢，卻來他家端成個公主？

　　張水娘和李嬌嬌也不好受，正臉色陰沉地坐在房裡。

　　葉采蘋那番話她們也聽說了。

　　“那個賤婦……她這樣說我們……”張水娘都快氣哭了，她是多高傲的一個人啊！

　　葉采蘋竟然說她給孫家當賤婢！
還說她給孫老太舔腳……

　　可是……她、她怎麼知道的？

　　張水娘氣得渾身都在顫抖，可惡！
可惡！
太可惡了！

　　高高在上的她，好像一瞬間被拉下了神壇一樣，難堪，恥辱！

　　“娘，現在不是罵街的時候。
”李嬌嬌陰沉着臉，“咱們可不能讓爹覺得你不高貴了。
”

　　張水娘抹了抹淚，再站起來時，又是那個高貴傲氣的張家小姐。

　　李志遠正在書房發呆，突然看到張水娘走進來，不由一怔。

　　隻見張水娘冷着臉：“外面的流言你都聽到了？
”

　　“嗯。
”李志遠心情複雜。

　　“你這是什麼反應？
怎麼，你也認為我受了孫家的磋磨，到了你家，也得受你娘的磋磨了？
”

　　李志遠一驚：“不，我不是那意思……”

　　可對比起來，總有些不得勁兒。

　　“我們當時已經脫離了孫家！
我們是準備回娘家的。
”

　　“我娘家可是富戶。
回去後，我還是那個張家小姐，家裡有兩個下人侍候呢！
”

　　說着，張水娘紅了眼圈：“當時要不是你死皮賴臉，我看在兩個孩子份上一時心軟，何至于在你家面對一堆家務活犯難？
”

　　李志遠一驚，急道：“對不起，水娘！
你的高貴，你的好，我全都知道。
是是是，是我求娶的你。
是我沒用，沒讓你們過上錦衣玉食的好生活。
”

　　張水娘冷哼一聲，轉身就走了。

　　李志遠又是悔又是急，他剛剛怎能有那種水娘也不是高貴的那種錯覺！

　　李志遠醒悟過來了，他該好好珍惜水娘，把最好的都給她的。

　　可心裡到底埋了一根小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