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7章 别讓我重複第二遍
屋裡的人看到蕭羽這個生面孔進來,上下打量着,滿臉警惕:“你是誰?”
典型的西北人,口音濃重。
蕭羽沒說話,從衣兜裡掏出煙,給自己點着,又沖他揚了揚:“要嗎?”
那人頓了一下,點點頭。
蕭羽把煙和火柴一起丢過去,順手拿起桌上的記錄,粗略掃了一眼:“你叫馮钊?”
馮钊點了根煙,像是有什麼毛病,手總是不穩,哆嗦好幾下才把煙點着,猛抽了幾口,舉止才恢複正常:“我之前都跟那個姓裴的說過了,你還想知道些甚?”
“龐軍。”蕭羽薄薄的嘴唇吐出兩個字,掀眼看向對方:“你見過他嗎?”
聽到這兩個字,馮钊面容明顯一抽,他靠在椅背上刻意放松姿态,吞雲吐霧:“什麼軍?不認識。”
蕭羽什麼都沒說,站起身将軍裝扣子順着衣領解開,脫下放在椅背上,薄唇叼着的煙,升起白霧,将他幽邃的眉眼籠罩其後,叫人摸不清底細。
從始至終,整個過程都不緊不慢卻充斥着壓迫性。
裴永光知道這是什麼意思,轉頭朝着小孔使了個眼色,對方立馬意會,轉身出門把審訊室的門牢牢鎖住,他守在外面,不允許人靠近。
沒多久審訊室裡就響徹哀嚎,裴永光靜靜看着這一幕。
這頓打馮钊挨得也不怨,根據調查,他在張國棟下鄉勞改期間沒少欺負他,逼着一個物理系的高材生當着衆人的面下跪鑽褲裆。
就連張國棟的女朋友,也被馮钊帶着人禍害得上吊自殺了。
張國棟估計一直在等機會,回到京都報仇,可不知出于什麼原因,他沒能在平反後回來,隻能選擇在火車站引爆炸彈自殺。
審訊室裡,馮钊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,這個男人實在太可怕了,前腳還給他遞煙,語氣平和,後腳就對他拳腳相向。
抽了半截的煙掉在地上被血滴染紅,馮钊根本不會懷疑如果自己再不張嘴就會被這個男人活活打死。他心底生升起對死亡的恐懼,痛苦地喊:“我說,我說!”
即便他已經松口,可對方的拳頭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,馮钊充滿絕望,哀嚎着不住求饒。
審訊室門被人從外打開,裴永光沖進來将蕭羽從身後抱住:“蕭羽,蕭羽冷靜點,别沖動。”
蕭羽臉色陰沉無比,聲音尤其冷峻:“我還有别的事,一句話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。”他重新點燃了一支煙,絲毫感覺不到手背破損處的疼痛。
看着被打得滿臉是血的馮钊,裴永光心神一凜,這實在太反常了,根本不像是蕭羽的行事作風,他從前就算再憤怒,也會留一線分寸,可現在的他就像是匹脫缰的野馬,沒人能知道他究竟想幹什麼。
翻倒的凳子被重新扶起來,馮钊這次是真的癱坐在上面,滿嘴的血。
裴永光掏出自己的手帕給他丢過去:“知道什麼就說吧,隐瞞對你沒好處。”
事到如今,馮钊哪還敢多反駁一句,他顫巍巍地用手帕擦了擦血,哽咽着道:“我也是受人指派,那些事不是真心想幹的。”
“受誰的指派?”
“就你說的那個人,龐......龐軍。”
“他是怎麼跟你說的?”
馮钊小心地擡起頭,看向牆角坐着那尊冷面煞神,哆嗦道:“他告訴我,想法子讓張國棟走投無路,逼到死路上,我就照辦了。”
“張國棟剛下鄉那幾年沒少挨欺負,都是龐軍指使我們幹的,我們不幹也會有别的人幹。”
“然後呢?”蕭羽聲音沉啞。
“然後就是我們戲耍張國棟對象那次,他朝我頭上劈了一鐵鍬,就跟瘋了似的。我臉上這道疤就是那次留的。
“那件事之後,龐軍才叫我們以後不用再欺負張國棟了,還給了我一筆錢,讓我搬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。”
“那你為什麼又回來?”
“買藥,把錢花完了,沒地方待就回來了。”
馮钊口中的藥是緻人上瘾的違禁品,隻不過黑道上都稱之為藥,這也解釋了剛才他剛才為什麼會手抖。
很難想象,當初張國棟受到了怎樣非人的折磨,就在他精神即将崩潰的時候,有人出現救了他,還給他提供庇護。
這種情況下,無論是誰都會選擇信任,聽憑調遣。
短暫的寂靜過後,蕭羽吐出一口煙問道:“你能描述出龐軍的長相嗎?”
馮钊瘋狂點頭:“能!那個人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。”
蕭羽攤開桌上的筆錄本,拿起筆:“說吧。”
憑借馮钊的描述,一張陰沉的男人面孔逐漸在紙上浮現。
長達三個小時的審訊終于結束了,蕭羽扣上筆帽,将筆錄本轉過去給馮钊看:“是不是這個人?”
“對對對,就長這樣!”
拿到了想要的東西,蕭羽起身走出審訊室。
裴永光緊随其後,守在門外的小孔看見兩人出來,朝裡望了一眼,追上前道:“裴指導,那個人怎麼辦?”
“留着,秘密移交到公安,找咱們的人盯着,别讓他死了。”
小孔急忙應下照辦。
裴永光看向蕭羽的背影,大步追過去,硬着頭皮道:“班長,對不起。”
蕭羽腳步一頓:“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?”
“要不是我攔着,小許同志就不會誤會,你們之間......”
“跟你沒關系,要是不攔,她進來看到我在幹什麼估計會更生氣。”蕭羽勾了勾唇,那一閃而逝的鄙夷,寫滿了對自己的厭惡。
裴永光不想願看到他自暴自棄:“班長,等這件事情查清楚了,真相大白,許瑤她會理解你的。”
“會嗎?”蕭羽指尖緊了緊,想起那天晚上許瑤說的話,心裡慘淡,怅然道:“我又有什麼資格讓她理解。”
裴永光想再說些什麼,可發覺自己說出來的一切都顯得蒼白無力,隻得沉默。
不管怎麼樣,蕭羽都急于把當年的事情查清,至少能甩脫顧慮,不連累許瑤。
視線落在手裡的筆錄本上,言歸正傳:“我猜得沒錯,這個龐軍跟醫院遇到的兇手是同一個人。”
“兇手當時戴着口罩,你确定?”裴永光凝眉道。
蕭羽點點頭:“我确定,看他逃跑的身手像是個當兵的,之前調查,編制裡沒這麼個人。”
“還是小孔一句話提醒了我,退伍兵會除名。這個龐軍之前率屬于内勤行政保衛科,退伍後被分配在京郊的一所軍工廠當工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