負責人眯着眼，掰着手指算了算，報了個價。

　　“一車磚，五十塊。你要多少？”

　　李秋生聽了這價格，眉頭微微皺了下，五十塊一車磚可不便宜。

　　不過一想到陳曉燕那張笑臉，還有她上次來家裡時嫌棄地瞅着那漏風的土牆，李秋生咬咬牙，心一橫。

　　“行，王哥，就這個價，給我來五車磚！回頭我再跟你細說要多少紅磚青磚。”

　　負責人一聽這麼大單子，眼睛一亮，拍了拍李秋生的肩膀。

　　“秋生，夠豪氣！行，我給你留着好貨，明天就送過去！”

　　他咧嘴笑着，“不過你可得快點付錢，這年頭磚緊俏着呢，昨天還有人跟我搶貨。”

　　李秋生笑着應下。

　　他又跟負責人寒暄了兩句，敲定了送磚的時間，這才回了村。

　　與此同時，李東生也沒閑着。

　　他一大早就帶着老周，在自家地基邊上量來量去。

　　老周是個修理工，手藝紮實，李東生專門從廠裡借出來了，而且村裡但凡蓋房子都少不了他摻和。

　　他眯着眼，手裡拿着根卷尺，嘴裡叼着根草根，慢悠悠道。

　　“東生，你這房子得起三間，地基得挖深點，不然冬天凍土一脹，牆裂了可沒人管。”

　　李東生點點頭，蹲下身，手指在地上畫了個大概的輪廓。

　　“周叔，你說得對。我想着三間正房，再加個小偏房，回頭金花生了孩子，東西多，總得有個地方擱。”

　　他頓了頓，擡頭瞅了眼老周，“您看，這得多少工夫？”

　　老周吐掉草根，嘿嘿一笑。

　　“你這要求不高，加上你之前弄的就夠了，兩三天就差不多了。”

　　“不過你得找幾個幫手，光我一人可忙不過來。”

　　他說完看向旁邊李秋生的房子：“聽說秋生也要蓋房？你們兄弟倆這是要一塊兒風光啊！”

　　李東生被他逗樂了，擺擺手。

　　“風光啥啊，還不是為了日子過得舒坦點。”

　　“秋生那小子，娶媳婦心急，房子蓋不好，曉燕能饒得了他？”

　　說着他笑着起身，拍了拍手上的土。

　　“行，周叔，幫手的事兒我來張羅，您老就多費心了。”

　　接下來的兩天，李東生家的新房進展得飛快。

　　村裡幾個壯勞力被他喊來幫忙。

　　金花挺着大肚子，站在院子邊上，眼神一直往李東生身上飄。

　　她皺着眉，忍不住喊了聲：“東生，你悠着點，别累着了！這天兒熱，喝口水再幹！”

　　李東生回頭，咧嘴一笑，擦了把額頭的汗。

　　“沒事，媳婦兒，你自個兒歇着去，别老站着。”

　　金花哼了一聲，嘴上不饒人：“就你逞能，回頭累病了看誰伺候你！”

　　她說完，轉身回了屋，嘴角卻不自覺地翹了翹。

　　相比之下，李秋生家的房子進度就慢多了。

　　他要求高，磚得整整齊齊碼着，房梁得用上好的松木，連窗戶都得安上玻璃。

　　這年頭，玻璃窗在村裡可是稀罕玩意兒，隔壁劉嬸路過時，忍不住酸溜溜地嘀咕。

　　“秋生這是要蓋大宅子啊？啧啧，曉燕有福喽！”

　　李秋生聽了這話，面上笑着，心裡卻有點不是滋味。

　　他知道村裡人嘴碎，蓋個好房子難免招人眼紅，可他就是想給陳曉燕最好的。

　　半個月後，李秋生的新房終于蓋好了。

　　青磚紅瓦，窗明幾淨，屋裡的大炕燒得熱乎乎的。

　　與此同時結婚的日子也到了，整個村子熱鬧得跟過年似的。

　　紅綢子挂滿了李秋生家的小院，喜糖是大牌子的，村裡的小孩圍着搶得不亦樂乎。

　　這天早上，陳曉燕穿着大紅的嫁衣，被人簇擁着進了李家門。

　　她低着頭，眼神卻時不時偷瞄李秋生。

　　李秋生穿着新做的棉襖，傻乎乎地站在門口，手足無措。

　　他上前一步，想說點啥，卻結結巴巴地冒出一句。

　　“曉燕，你、你今兒真好看……”

　　陳曉燕一聽，撲哧一笑，嗔怪地瞪了他一眼：“就你會說話！”

　　她聲音軟糯，帶着點羞澀，手指卻不自覺地攥緊了袖子。

　　周圍的鄉親們瞧見這小兩口的模樣，紛紛起哄，笑聲響成一片。

　　李東生站在人群裡，抱着胳膊，笑得一臉欣慰。

　　他本想過去幫襯幾句，可金花的肚子眼瞅着要生，他不放心隻能一直看着。

　　索性還有二姐幫忙，二姐是個麻利人，指揮着人搬桌子擺碗筷，忙得腳不沾地。

　　她瞅見李東生杵在那兒，忍不住嚷道。

　　“東生，你還愣着幹啥？去幫秋生招呼客人啊！别讓人家笑話咱家沒人管事！”

　　李東生笑着應了聲，擠進人群，拍着李秋生的肩膀。

　　“臭小子，今兒是你大日子，别光顧着傻樂，招呼好曉燕！”

　　他聲音洪亮，帶着幾分調侃，李秋生被他鬧得臉更紅了，忙不疊地點頭。

　　婚禮還在持續，李家院子裡擺了十幾桌。

　　鄉親們推杯換盞，笑聲罵聲交織，孩子們在桌子底下鑽來鑽去，搶着掉在地上的花生和糖塊。

　　陳曉燕被幾個嫂子拉着敬酒。

　　李秋生忙得滿頭大汗，一會兒陪着陳廠長的親戚說話，一會兒又被村裡的長輩拉去喝酒，嘴角咧着，笑得合不攏嘴。

　　王大壯站在院子邊上，抱着膀子，眼睛跟鷹似的掃視着人群。

　　他今天可有工作的，專門負責盯着有沒有不認識的外人混進來蹭飯。

　　這年頭，糧食金貴，村裡辦喜事總有些不長眼的想白吃白喝。

　　王大壯個頭高，嗓門大，平時在廠子裡管人慣了，往那兒一站，氣勢就壓得住場子。

　　正掃視着，他眼神一頓，落在了院子角落的一個身影上。

　　那人低着頭，縮在牆根，破爛的棉襖上滿是泥污，頭發亂得跟雞窩似的，臉上黑一道灰一道，看不清模樣。

　　周圍的鄉親都沒留意，偶爾有人瞥一眼，也隻當是哪個外村的窮親戚，皺皺眉就過去了。

　　王大壯眯起眼，覺得不對勁。

　　這人站得太刻意，像是不想讓人看見，可又舍不得走，偷偷往喜宴桌上瞄。

　　“嘿，你誰啊？”

　　王大壯大步走過去，嗓門粗得很，引得旁邊幾桌的人都轉頭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