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妙指着其中一頁，興奮得眼睛都亮了。

　　“有趣啊，這個東西咱們山上就有！我上次跟娘上山見過，長得一模一樣！”

　　她小手指頭戳着那頁紙，畫上是個拳頭大的蘑菇，旁邊還标着“榛蘑”倆字。

　　李東生瞧了瞧，點點頭：“還真有，這玩意兒炒肉可香了。”

　　陸老闆這時候也晃悠着走了進來，瞅見這滿屋子的書，頭疼似的揉了揉太陽穴，嘀咕道。

　　“你們爺倆可真行，我這書房裡那麼多書，偏挑這本看。”

　　不過他還是裝模作樣地擺出大方模樣，沖妙妙一揮手。

　　“不管了，反正我也不看，小丫頭，喜歡這書就送你了，拿回去慢慢看！”

　　妙妙一聽，立馬咧開嘴，喊了聲：“謝謝陸叔叔！”

　　那嗓門兒脆得跟鈴铛似的，樂得陸老闆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。

　　李東生卻皺了皺眉，拍拍妙妙腦袋：“行了，别喊了，回家吧。”

　　陸老闆卻在這時插了句嘴。

　　“哎，東生，你們家妙妙也該上小學了吧？村裡沒學校，你準備咋辦？”

　　李東生一愣，随口道：“是啊，年紀差不多了。”

　　陸老闆啧啧兩聲，端起架子。

　　“那不行啊，鎮上學校還湊合，你有錢了，咋不得給孩子弄個好點的地方讀書？”

　　李東生低頭看了眼妙妙，腦子裡卻轉開了。

　　他現在手頭是不缺錢，可鎮上學校離得遠，妙妙去了誰管？

　　他正猶豫着，妙妙卻拽了拽他衣角，小聲說：“爹，我不想去鎮上，我喜歡山上的東西。”

　　李東生一怔，蹲下來捏了捏她臉：“那你想幹什麼？天天在村裡？”

　　妙妙認真地點點頭，眼裡滿是期待。

　　陸老闆在一旁瞧着，樂了：“得，你們爺倆還真是山裡來的！”

　　李東生沒接話，心裡卻知道不能這樣。

　　他站起身，沖陸老闆道：“這事兒我回去跟金花商量下，回頭再跟你說。”

　　說完，他牽起妙妙的手直接往外走。

　　回家的路上一路上風吹得呼呼作響，妙妙抱着那本破舊的藥材書，嘴裡還哼着小調兒，像個沒事人似的。

　　李東生卻滿腦子都是陸老闆那句話——“孩子該上學了”這話實實在在讓他意識到自己這個父親當的不合格。

　　他瞥了眼妙妙那張髒兮兮的小臉，心裡頭堵得慌。

　　這丫頭才多大點，他就得操心這些事兒了？

　　李東生歎了口氣，推開自家院門，喊了聲：“金花，我們回來了！”

　　金花正在院子裡收拾柴火，聞言擡起頭，手上還攥着根幹樹枝。

　　她瞧見妙妙抱着本書，愣了下：“喲，這是哪兒弄來的？”

　　妙妙一蹦一跳跑過去，得意地晃了晃手裡的書：“陸叔叔給我的！裡頭全是山上的寶貝！”

　　金花接過來翻了兩頁，眉頭一皺看不懂還給他：“行吧，你看吧。”

　　說完她随手扔到一邊，拍拍手上的灰，“吃飯沒？”

　　李東生沒急着進屋，靠在門框上點了根煙，吐了口白霧才慢悠悠開口。

　　“金花，我有個事跟你說，妙妙上學的事兒，咱得合計合計。”

　　金花一聽這話，手上的動作頓了頓，轉過身來盯着他：“上學？怎麼提這個了？”

　　李東生把陸老闆的話複述了一遍，又補了句：“妙妙也大了，總不能一直在村裡瞎晃悠吧。”

　　金花低頭瞅了眼妙妙，妙妙正蹲在地上拿樹枝戳螞蟻窩，壓根沒聽他倆說話。

　　她皺着眉，語氣裡帶了點糾結。

　　“我也疏忽了，以前家裡窮得叮當響，沒錢上學也沒啥好糾結的。沒想到有一天我還能操心這個。”

　　她說到這兒瞥了李東生一眼。

　　“咱就妙妙一個丫頭，我自然不會覺的女孩子不應該去學校，可你那廠子不就在村裡嗎？”

　　“讓她去鎮上上學，誰看着她？而且他才幾歲啊。”

　　李東生咬着煙，皺眉嘀咕：“我也是這麼想的，可鎮上學校總比村裡強點吧。”

　　金花哼了一聲，叉着腰反問。

　　“那你咋不去問問妙妙自己想幹啥？她成天嚷着山上好玩，你硬要把她塞鎮上去，她樂意？”

　　李東生被噎得沒話，狠狠吸了口煙，轉頭喊了聲：“妙妙，過來！”

　　妙妙扔下樹枝，拍拍手跑過來，仰着小臉問：“爹，怎麼了？”

　　李東生蹲下來，盡量放軟了語氣：“你跟爹說實話，想不想上學？”

　　妙妙歪着腦袋想了想，認真地說：“不想啊，我不想離開你們。”

　　李東生一聽就頭疼，揉了揉太陽穴：“那你就不想學點東西？以後跟爹一樣賺大錢？”

　　妙妙眼睛一亮，拍手道：“想，但是我不去鎮上，有沒有不去鎮上也能跟你一樣賺錢的法子啊！”

　　金花在旁邊聽着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：“你瞧瞧，這丫頭滿腦子就想着像你。”

　　她收了笑，瞅着李東生說：“要不這樣，隔壁村不是有個小學嗎？先讓她去那兒湊合着上，反正還小，也沒啥大講究。”

　　李東生皺眉：“隔壁村？那破學校能教啥？”

　　金花瞪他一眼：“那你自己教她？鎮上她不去，村裡你又嫌棄，咱們在這麼說下去，她也成大姑娘了，也不用去上學了。”

　　李東生被她堵得沒脾氣，悶聲道：“行吧，先這樣，回頭我再想想。”

　　金花點點頭，沒再吭聲，轉身進屋端湯去了。

　　妙妙卻拽着李東生的袖子，小聲問：“爹，上學真能讓我跟你一樣厲害？”

　　李東生低頭看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，硬擠出個笑：“能，你爹我沒上過學都混成這樣，你上了學，肯定比我強。”

　　妙妙咧嘴嘿嘿一笑，蹦蹦跳跳跑進屋去了。
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金花心裡惦記着這事兒，吃完早飯就拉着妙妙出了門。

　　她裹了件舊棉襖，牽着妙妙的小手，直奔隔壁村。

　　妙妙倒是一路蹦跶，嘴裡還念叨着：“娘，學校是啥樣啊？有山上的蘑菇嗎？”

　　金花沒好氣地回：“沒蘑菇，有書！你給我好好學，别整天想着吃！”

　　隔壁村比他們那兒熱鬧點，房子擠擠挨挨，街上還有幾隻瘦狗亂竄。